反思柬埔寨加入东盟的25年：在赞誉与质疑声中不断前行

1999年，当柬埔寨作为东盟最新成员加入时，很少有人能够预见其随后的复杂历程，经济增长的同时伴随着外交挑战与地缘政治博弈。这二十五年，东盟对于柬埔寨的意义已远超地区性组织的范畴——它是一个促进合作的平台，是考验国家韧性的试验场，也是柬埔寨在赞誉与质疑声中不断前行的重要支柱。

东盟赋能柬埔寨经济奇迹

从冲突到复兴：东盟赋能柬埔寨经济奇迹

在东南亚国家中，柬埔寨是饱受战争与内部冲突之苦最深的国家之一。从红色高棉的种族灭绝到越南的军事干预，再到联合国的维和行动，柬埔寨在1998年才迎来民族和解与和平的曙光。然而，在历经内战与国际孤立之后，仅仅依靠内部力量，柬埔寨难以完成从废墟到复兴的跨越。在这一关键时刻，东盟的作用不可忽视。

通过东盟平台，柬埔寨得以融入区域经济框架并抓住全球化浪潮的机遇。诸如东盟自由贸易区（AFTA）、东盟一体化倡议（IAI）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等区域合作机制，为柬埔寨提供了进入区域市场的桥梁，并推动其经济多元化发展。据世界银行统计，1995年至2019年，柬埔寨年均经济增长率高达7.6%，这一成就主要依赖于旅游业、制造业出口、房地产和建筑业的繁荣。加入东盟不仅帮助柬埔寨建立了国际经济联系，也为其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铺平了道路，进一步巩固了其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东盟的区域合作框架还为柬埔寨提供了技术支持和能力建设，这使其能够应对快速发展的全球经济需求。对于一个刚刚摆脱内战创伤的国家而言，这种经济上的赋能至关重要，不仅提升了柬埔寨的国内生产总值，也增强了其对外的经济韧性。

挑战与考验：区域冲突的压力测试

然而，任何伙伴关系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柬埔寨与东盟的关系在2008年经历了重大考验，当时柬埔寨与泰国因柏威夏寺的领土争端陷入冲突。东盟“不干涉内政”的原则及成员国有限的政治意愿，导致其在调解争端中显得力不从心。最终，柬埔寨诉诸国际法院。这一事件暴露了东盟在解决成员国争端的能力局限性，同时提醒柬埔寨在面对更强大邻国的安全压力时，需更加坚定地捍卫其主权与独立。

类似的挑战在2012年再次上演。当时，担任东盟轮值主席国的柬埔寨因阻止发表提及南海争端的联合声明而遭到批评。外界认为，柬埔寨此举是为了迎合中国，进一步加剧了东盟成员间的不信任。然而，从柬埔寨的角度看，这种做法源于对柏威夏寺争端的教训——即避免让东盟充当仲裁者，以免因卷入多边争端而破坏集团团结。柬埔寨的这一立场也反映出一个小国在区域复杂政治环境中求生存的现实考量。

地缘政治中的平衡：从被动受益到主动贡献

尽管经历了诸多挫折，柬埔寨始终清醒地认识到东盟的战略重要性以及其在地区架构中的核心作用。作为一个地缘政治缓冲区，东盟帮助柬埔寨在美中竞争的东南亚夹缝中找到平衡。对于柬埔寨而言，东盟不仅是一个经济合作的平台，更是一个能够让各方利益攸关者参与和平对话的场所。通过“东盟方式”——以协商与共识为核心的决策模式，柬埔寨得以在国际舞台上放大其声音，避免在大国角力中被边缘化。

随着东南亚地缘政治环境的复杂化，各国面临着选边站队的压力。尽管东盟成员国在文化、宗教、意识形态与国家利益上存在显著差异，但东盟通过包容性的原则实现了内部团结。这一原则在印尼被称为“Musyawarah Mufakat”，即协商与共识决策的传统规则。尽管这一模式有其局限性，但它有效避免了类似“英国脱欧”式的分裂危机，并反驳了“小国必须听从大国命令”的偏见。

柬埔寨不仅是东盟经济机遇的主要受益者，更努力转型为积极的贡献者。其地理位置位于东南亚大陆的心脏地带，属于湄公河次区域的一部分。这种地缘优势使柬埔寨能够在区域互联互通和贸易合作中扮演更积极的角色。柬埔寨通过参与东盟峰会和多边合作，逐步建立起其在区域外交中的主动性。例如，柬埔寨积极倡导通过《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推动RCEP协议的谈判，并成立地区地雷行动中心。这些举措不仅展现了柬埔寨对区域和平的贡献，也进一步巩固了东盟作为区域合作主导者的地位。

此外，柬埔寨的外交政策反映了其对东盟中心地位的高度重视。在印度洋-太平洋战略的语境下，柬埔寨仅对日本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FOIP）和东盟的“印太展望”（AOIP）表示支持，这体现了其对东盟团结与独立性的坚定承诺。对于一个小国来说，这种平衡的外交姿态既是保护主权的务实选择，也是对东盟中心地位的重视与东盟整体利益的支持。

面向未来：柬埔寨的战略优先事项

随着柬埔寨加入东盟的时间推移至25周年，其面临的新挑战也日益复杂。在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的背景下，柬埔寨需要更加清晰地制定其未来战略。其中，深化区域经济合作是关键，尤其是在数字经济、绿色发展和基础设施领域，以增强经济活力和话语权。同时，在地缘政治紧张的背景下，柬埔寨需平衡国家利益与区域团结，通过多边机制维护区域稳定，避免卷入大国对抗。此外，加强与东盟成员在教育、技术和人力资本领域的合作，将有助于实现包容性增长并适应全球化的新挑战。

柬埔寨在东盟的25年，不仅是一个从内战废墟走向经济复兴的故事，更是一个小国如何在复杂的区域政治中谋求发展与自主的典范。在接下来的25年里，柬埔寨需要汲取过往的教训，同时继续发挥其在东盟中的独特作用。对于东盟而言，柬埔寨不仅仅是第10个成员国，它象征着一个多元与韧性的缩影，而这种特质正是东盟在动荡的国际环境中得以保持团结和前行的关键所在。

本文作者：Chhay Lim，日本立命馆大学（Ritsumeikan University）学者，柬埔寨金边皇家大学国际研究与公共政策学院东南亚研究中心的访问学者，以及美国夏威夷智库太平洋论坛的青年领袖。

编译：刘颖
责任编辑：潘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