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平：中国工业园区从1.0到5.0时代的经验与启发

杨建平：本人亲历了80年代初见证中关村的崛起、90年代初参与广西北海经开区的建设、1996年重返中关村负责总体规划、2000年后聚焦城市化与不动产开发并研究园区转型、2014年参与柬埔寨旅游度假区建设，深切体会到了自由经济下的土地开发挑战，在工业与科技园区领域也算是积累了较为深厚的实践与研究经验，2019年又亲历了西港在无序扩张中带来的非常严重的“烂尾楼”问题。

对产业投资与运营有着猜到见解的中国产业专家杨建平

近一两年来，柬埔寨正在大力发展工业，并迎来工业园区建设的热潮，这一趋势令人振奋，也启发我思考如何将中国经验应用于这一新兴市场。回顾历史，中国工业园区已历经1.0至4.0四个阶段，并且正在向着5.0时代迈进。每个阶段各具特色，伴随不同的需求与挑战，为柬埔寨的工业化进程提供了富有价值的借鉴。

一、中国1.0时代的工业园区

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百废待兴，亟需探索产业发展的新路径。此时的中国，廉价劳动力丰富，消费品匮乏，资本薄弱，这些现实条件促使中国利用沿海口岸创办园区，以便探索对外开放、发展口岸经济，并利用沿海地区经济创新，为内地产业园区的放开积累必要的组织和实践经验。

首批产业园区如深圳蛇口工业园、大连工业园、上海经济园区等，采用“两头在外”的模式：原材料进口，产品加工后出口，实行免关税和境内关外政策。这一阶段，工业园区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主要目标是释放劳动力，赚取外汇，学习西方制造业经验。

中国的首批产业园区也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应运而生，典型代表包括面向香港的蛇口工业区，面向韩国的大连工业区、面向日本的上海园区、以及面向台湾的福州园区，它们主要采用“两头在外”的模式：原材料进口，产品加工后出口，设置保税区和口岸加工区，实行免关税和境内关外政策。这一阶段，工业园区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主要目标是释放劳动力，赚取外汇，学习西方制造业经验和先进理念，发展基础工业和现代化。

这一阶段存在的问题是保护性管理不足，国家资源类产品溢出过大，金融管理经验匮乏等，致使大量的原材料和人力成本以最低价兑现给引进的外国资本控制者。

二、中国2.0时代的产业园

20世纪90年代，中国在沿海经济区经济活力的带动下，内地各类经济园区和高新技术园区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兴起。

这一阶段的产业园区呈现资本、行业和产业链的高度集聚，推动中国经济从劳动红利向技术红利转型，同时促进区域产业升级与创新。园区形态从单一生产制造拓展至科技研发、商务办公和专业园区（如软件园、生命园等），引入标准厂房与孵化办公楼，高技术产业（计算机、汽车、生物医药、电子信息等）崛起，呈资本与技术密集型特征。

这一阶段的园区建设需提升综合管理，统筹市场需求、产业链协调及生产生活配套。各级政府投入大量资源，全面推行一站式服务，如果说1.0时代的工业园是自救和依赖外向型发展，那么2.0时代的产业园就是自觉和主动性发展。

与此同时，一些并不具备知识和技术的密集条件的地方盲目建设各类科技孵化园区，其结果是园区建设的富丽堂皇，但是没有实际的产业内容，浪费了大片土地，消耗了政府资源和国家资本。

三、中国3.0时代的综合性园区

21世纪前10年，中国制造业快速发展，科技进步推动专业化分工，产业园区进入精细化阶段。在这一阶段，园区围绕主导企业构建生态链，引入配套企业，形成上下游产业集群，逐步向综合性园区发展，寻求复合化发展道路。

综合性产业园区分为制造类和科技类。制造类园区的产业模式以大型或综合制造类企业，如汽车、高端制造、软件研发、生物制药等为主，成为区域经济核心，园区服务以产业和企业需求升级为前提，通过精细化服务与物流、金融、商务等外部资源联动，强链、补链、延链，形成完整的全链条产业链，功能趋向复合化。

这一阶段的园区规划多元化，生活与商业配套完善，学习型园区兴起，提升工作与生活品质。服务模式从一站式转向企业共生，助力降本增效。

如果说2.0产业园区是自觉主动发展，那么3.0时代的园区就进入了产业主题鲜明，核心竞争力显著，技术密集、资金密集、政府服务密集的时代。

四、中国4.0时代的产城融合型园区

进入如今21世纪20年代，产业园区朝着产城融合方向发展，以应对“睡城”“钟摆效应”等问题。复合型产业园区不仅注重产业链的完善，还关注人才培养、居住环境、商业配套等，提升园区整体宜居性。

4.0时代的复合型产业园区更加精细化，4.0时代的产业园区围绕核心产业构建产业与服务集群，依托政府资金助推升级，并完善人才、居住、教育等配套，实现工作生活一体化，形成良性生态。同时，政府在此阶段发挥主导作用，通过政策引导、税收激励、政府基金等手段支持企业发展，推动产业协会等NGO。

这一阶段的中国已从早期落后状态迈入富足与双循环发展阶段，政府通过土地财政积累资本，城投公司主导园区建设，招商成重点。然而，部分地方政府缺乏市场认知，盲目建高端园区，招商不力、运营不善，导致科技研发和精准产业落空，办公楼和园区空置。城投公司普遍资不抵债，三角债务问题频发。

五、工业园区5.0:智能化与自动化的产业基地

工业园区的发展将优先于城市化进程。在这些承载产业和科技创新的“城池”中，驱动生产的不仅是人，更是智能设备、软件系统和自动化机器。随着无人递送技术的兴起，园区将逐步形成立体化的服务场景。

可以设想（这一趋势已在部分园区初现），在万物互联、智能协同的推动下，园区内部将呈现高度自动化的生产景象，机器自主协作，生产流程由智能系统精准指挥。未来，园区将演变为一座座智慧化的小型城市，由大模型控制运营，随着自主学习能力的提升，最终发展成为科技之城、动漫之城、科幻之城。

文：杨建平
责任编辑：刘颖

作者杨建平为工商管理硕士、国土部城市土地经济研究员、中国证监会持证独立董事、中国产业经济和房地产专家，并曾任中关村科技园区管委会产业规划处处长及北京和广西等政府部门以及政府主导的产业集团的董事长等职务。